以往冬天冯嬷嬷都会为我们再做一件棉衣,但是她不能再操劳了,所以今年的冬衣她没有做。可是天气越来越冷,府上发放的棉衣有些单薄,我决定为冯嬷嬷再做一件棉衣。我用大少爷过年的时候赏的上好布料缝制了一件厚实的红色夹袄,上边还绣了一对金鱼
冯嬷嬷拿到夹袄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
“这是你做的?”“是啊!”“这金鱼也是你绣的吗?”
“是我绣的,是不是不太好。”
冯嬷嬷摇摇头,手指细细抚摸着夹袄上的金鱼刺绣,“你这手艺不应该被分来做粗使丫鬟啊。”
我拿起夹袄,让冯嬷嬷试一试,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也十分喜悦。
把头靠在冯嬷嬷肩膀上,手挽上她的胳膊,撒娇似地蹭蹭她,“你先说喜不喜欢嘛!”
“喜欢!喜欢!你这丫头,平时也算没白疼你。”
“因为我们有缘分啊!老天一定要我来这里,才能遇到这么疼爱我的嬷嬷!”
“就你会哄人!”冯嬷嬷笑着把我搂在怀里。
刚过正月,这天我正在给冯嬷嬷煎药,张妈妈突然来到后院找我。
“白鹭,夫人命我来传话,从今日起就提拔你为二等丫鬟,在少爷跟前伺候。”
我呆愣在原地,文华阁已经有两个二等丫鬟,水芸姐姐和秋香姐姐不是在少爷屋里洒扫吗?怎么会突然提拔我?
难道是秋香姐姐出什么事了?
我看向张妈妈,张妈妈好像看懂我的疑惑,继续道,“秋香心不静,总想着一步登天。给少爷绣鸳鸯荷包,已经传到夫人耳朵里,她被打了二十大板发卖出去了。”
我大受震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在这个世界没有权势的人命如蝼蚁是什么样子,孟家这样的清流世家都要发卖的丫鬟,在外面只会受尽冷眼。
“可是,我只是个粗使丫鬟,况且绿染姐姐和玉心姐姐都比我来的时间长,提拔她们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
“你上次为了给冯嬷嬷请大夫不惜失了分寸冲撞夫人,夫人就看出你是忠心忠义之人,而且你进文华阁已有两年之余却不认识少爷,夫人私下向赵嬷嬷打听你,知道你安分守己,本分做事。”
“所以夫人亲自提了你的名字,要你顶替秋香的位置。”
看来是秋香七窍玲珑心,放在少爷身边是个祸患,蠢笨的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可我真的不想去。
我赖在冯嬷嬷身边哼哼唧唧,“嬷嬷,我粗手笨脚,怎么可能做好啊!肯定会被少爷责骂的!”
冯嬷嬷叹了口气,“夫人亲自点你去,你怎么能违抗?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可我还是要叮嘱你,千万恪守本分,不可逾矩。”
“嬷嬷的教诲我铭记在心。”
我搬到了二等丫鬟住的屋子,跟水芸住在一起。屋子不大,但是比起粗使丫鬟的屋子,桌椅摆件等要更多更齐全。
水芸已经十六岁,比我大两岁,她人很好,心也善良,因为之前她常来给我们送点心,一来二去我和她熟络起来。见我搬进来她很高兴,帮我铺床收拾东西。
听她说,她是因为家里遭了水灾,快要揭不开锅才不得已卖入孟府,这些年她一直用自己的月钱接济父母兄弟。她家里做了些小生意,存下一点钱,想要为水芸赎身,但水芸想要多做两年事,在孟府吃穿不愁,每月的月钱都能攒起来一大半。
我不知道二等丫鬟要做什么事,幸好有水芸在我身边一点点教我。
少爷爱喝的茶要备好,温度也要把控好,少爷屋子里的果子糕点不能隔夜。洒扫屋子整理屋子要等到少爷去学堂之后,少爷在的地方我们少去打扰他。每日都要往少爷屋里更换新鲜的花草,擦拭桌椅板凳。像更衣磨墨这种贴身事务有小厮张生和张妈妈负责,我们不用插手......
水芸噼里啪啦说着,我听得晕晕乎乎,“慢点,慢点,我记一下。”
我看着已经记了满满三页的内容,还有水芸滔滔不绝继续说下去的架势,我心里哀嚎,太难了,放我回去吧!
这时水芸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她凑过来看我写下来的内容,“你还是挺聪明的嘛,知道不懂的就记下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人笨,记在纸上好让自己能快点上手,把事情做好。”
水芸认真盯着我的字,“你这是......簪花小楷?”
我脑子里拉响警钟,哎呀!一时忘记换一下字体了。
我从小练习书法,刚开始嬷嬷教养的时候,一来是年纪尚小,控制不好毛笔,二来是有意藏拙,太过拔尖不见得是好事,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谨小慎微活着最重要。
但是我的表情依然镇定,“这怎么算簪花小楷呢?我就是偶然见过一次,想写着玩玩。”
“我之前给少爷奉茶,见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我虽然不太懂纸上是什么内容,但是上面的字体跟你写得一模一样。”
“水芸姐姐不要再调笑我了,我字本就不好,怕你笑话才写得仔细端正了一些。我听赵嬷嬷说,你的绣品可是个顶个的好,绣的蝴蝶栩栩如生,她经常拿你的绣品让我学,可我总是绣得歪七扭八,你可得多教教我啊!”
水芸被我一打岔,也忘了字的事,开始说起刺绣。
我老老实实干着自己分内的活,丝毫不往少爷身边凑,像奉茶这种避无可避的事就快速走进去,放下茶就告退,速战速决。我尽力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以至于我成为二等丫鬟已经一年了,也没有让少爷留下深刻印象。
我得闲就跑去后院找冯嬷嬷,给她带点心吃,以前总是冯嬷嬷给我带新奇的小玩意儿,如今我月钱也有不少,就托出门采买的姐姐带一些玩意儿回来送给冯嬷嬷。
水芸知道我跟冯嬷嬷关系亲近,即使我每次不在岗位上,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还帮我把少爷屋子里端出来的糕点装起来让我带去给冯嬷嬷。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水芸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也十六岁了。水芸的家人给她定下一门亲事,赎她回家嫁人,孟夫人感念她一直以来的细致入微,踏实本分,封给水芸一笔不菲的嫁妆。
我舍不得她走,偷偷在被子里哭了好几次。水芸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我关心我,在冬天晚上睡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悄悄给我掖被角,夏天天气炎热,她让我躲在阴凉处休息,给我留凉茶降暑,知道我喜欢带少爷屋里剩下的点心给冯嬷嬷,于是一块也不吃全部给我装起来。她这样好的一个人,我无比希望她能遇到良人,相守一生。
我用攒下来的月钱给水芸买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簪子,又把夫人赏赐的缎子做成新衣服送给水芸当做新婚贺礼。
拿到衣服的时候,水芸沉默着摸了好久,再抬头她眼泪汪汪。
“白鹭,我要走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白鹭,我们相识一场,我知你不会安于一方之地,可女子在这个世道举步维艰,你心中所求怕是像在荆棘丛中一般艰难万分。可作为大你几岁的姐姐,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无忧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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