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言，你到底怎么了？”
三年前在大寒山，他明明向她许诺，要与她结发同心，白首不离。
为此，她做了多少努力，才让自己站在他面前。
“本将军不想同你浪费口舌，为了两国交好，本将军应下这婚事，但也仅仅是与你成婚而已，其他的，你休想。”
顾牧言说罢，扔下喜帕转身离去。
远远地，传来他冷漠无情的声音。
“你最好识相点，否则，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
陈语曼失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床上。
她放下长公主的高傲，扔下父兄背井离乡，来到他身边。
她甚至为了嫁给他放弃了一切。
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他在报复她？
三年前庆国和姜国战争胶着，为了找到制胜的方法，她率领兵马前去探路，遇到狼群，跟属下走失。
偏偏遇到同样探路的顾牧言，他把她当作逃难的普通百姓，救了她。
可是赶来救她的大哥趁机对付顾牧言，让顾牧言身中剧毒落入山崖。
陈语曼无法看着救命恩人如此死去，背着大哥去山崖下救人。
那时，顾牧言身中剧毒九死一生，眼看是活不成了，陈语曼只能将毒素过到自己身上，用她姜国皇族的血脉去压制那剧毒，这才让顾牧言死里逃生。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顾牧言很快就好转起来。
大榕树下，他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许诺了一生。
后来，战事吃紧，她回了一趟战场，再回去，顾牧言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封信，曰：
待吾归来，十里红妆，白首不离。
因为那封信，她一次又一次地违背父兄的要求，最终放下长公主的尊荣，来到顾牧言面前。
他却如此待她？
那些话，真的是骗她的吗？
红烛燃尽，满室黑暗。
天不知道何时亮了，一夜未眠的陈语曼站在院子里，犹豫着要不要找顾牧言谈一谈。
“听说昨晚将军压根没在新夫人的屋里歇息，而是去了月夫人的房间。”
“这不是很正常嘛，将军跟那位公主不过是不得已的联姻，但月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将军的救命恩人。
“据说当年将军在大寒山出事，全靠着月夫人才死里逃生，要不是姜国非得指名要跟将军联姻，月夫人哪里会变成妾室，将军连婚礼都准备好了，谁能想到，被这姜国公主横插一杠，将军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耳边传来下人们的窃窃私语，陈语曼浑身一震。
什么月夫人？救命恩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当年在大寒山救了顾牧言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拦住下人，陈语曼沉声问道：“那个月夫人，住在哪里？”
下人眼含轻蔑：“在东华苑。”
“带本宫过去。”
她神色冰冷，一路走去，眼里映入精致典雅的院子，跟自己那破败偏僻的小院，简直是天差地壤之别。
她心想，没关系，只要让顾牧言知道，救他的人是她，他也会对她这么好的。
陈语曼努力平复情绪，可是踏进院子，看到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一样，寒彻骨髓。
他心爱的男人，抱着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偷了她的人生。
她如火一般愤怒的目光让班文月神色一变，往顾牧言怀里缩了缩。
“怎么了这是？”
顾牧言满脸柔情，轻轻搂着怀里的可人儿，似是察觉到什么，朝身后一看，满目柔和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寒，是阴鸷。
“谁让你来这里的？”
这冰冷的质问让陈语曼心中一痛，却依旧执着地盯着那个柔弱的女人。
“我就是听说，你的救命恩人住在这里，想来看看，她是用了什么办法，解了你身上那姜国皇室才有的奇毒。”第二章
在大寒山里寻找食物的时候，她曾经救过一个掉入陷阱的小姑娘，一面之缘，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见面。
可现在，她救过的小姑娘，顶替了她的救命之恩，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心上人。
被那眸子注视着，班文月眼神剧烈地波动着，旋即，柔弱身子开始抖动起来。
“阿晟，她是谁？她的眼神好可怕。”眼神惊恐，我见犹怜。
顾牧言迅速将人的脑袋埋在胸口，挡住了那犀利的视线，看向陈语曼的眼神更是冷漠如冰。
“收起你的小心思，马上滚，否则我要你好看。”
陈语曼哪里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顾牧言，当年在大寒山上，其实是我……”
“将军，阿月好难受。”
陈语曼话还没说完，顾牧言怀里的班文月忽然捂着胸口的位置，发出一声娇吟，然后，直挺挺地朝后倒过去。
“阿月！”
顾牧言神色大变，弯腰抱起班文月大步朝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喝道：“快，叫王神医，马上叫王神医过来。”
“顾牧言，你等等！”陈语曼不甘地追上去。
“滚开！”眼看怀里的班文月脸色越发苍白，气若游丝，顾牧言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杀意，猛地一掌朝陈语曼打过去。
陈语曼一时不察，正好击中心脏的位置，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住一样，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回过神来，唇角已经溢满鲜血。
“公主，顾牧言怎么能对你动手？要不是您，他早就死了。”
贴身婢女晴儿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抹眼泪。
陈语曼低垂着眸子，凝视着衣摆上沾染的血，那一抹鲜红，刺目的紧。
她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三个月，他和顾牧言的点点滴滴，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现在顾牧言会认为，救他的人是班文月？
“难道，他是故意的？他还在记恨，偷袭之仇？”
陈语曼痛苦地捂着脸，除了这个解释，她已经找不到别的答案。
见陈语曼这般，晴儿更加难过了。
“公主，您千万不要气馁，我现在就去找顾牧言，当面揭穿这件事。”
“站住！”
陈语曼喝住晴儿，顾牧言对她满是成见，连最简单的沟通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婢女之言？
去了，怕也只会是徒增笑料吧。
晴儿只能停在原地，哽咽道：“那就这么算了吗？眼睁睁地看着顾牧言如此对您，看着那个女人占据您的位置……”
“我们初来乍到，先调查清楚情况再说。”
陈语曼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产生了茫然，那一掌袭击过来的时候，顾牧言眼底的杀意，让她前所未有的茫然。
晴儿也知道不能着急，只是心里还是难受：“奴婢只是为公主不值……”
陈语曼如水的眸子里，却溢满了柔情。
耳边仿佛又回荡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她笑了。
“值得，值得啊。”
顾牧言那一掌压根没留情，陈语曼修养了一夜也没有缓过来，耳边忽然传来晴儿的惊呼声。
陈语曼刚准备起床，门已经被大力踹开。
浑身寒气的顾牧言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一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陈语曼！”
“牧言，怎么了？”
他脸上的激动和急促的呼吸，让陈语曼产生了一丝期待，是她想的那样吗？
顾牧言神色依旧淡漠，拿起桌上的茶碗递过去。
“阿月体内余毒发作，毒火攻心，大夫说除非用姜国皇室血脉的血来缓解毒性，否则，她就撑不下去了，给我一碗你的血。”
他说这话的时候，活像说的不是放血，那么随意，那么霸道，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心中的期盼刹那间被震得粉碎，陈语曼自嘲地勾起唇角。
“你主动来找我，就是这个目的？”
顾牧言半分耐心也没有，若不是为了陈语曼的血，他甚至不会来这里找她。
“只是一碗血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何必在这里东拉西扯，若不是你主动找上去，让她受了**，阿月又怎么可能毒发？”
他语气已经带着怒意，垂在身侧的右手也攥在一起。
显然，陈语曼若是拒绝的话，他不介意动用武力。
陈语曼压下心头的酸涩，哑着嗓子道：“你不会忘记了吧，我的血已经失去了解毒的效果。”第三章
“当年在大寒山，我为了救你，将你身体里的毒素都渡到我身体里，我姜国皇室的血确实可以镇压天下奇毒，但也只有一次而已，现在，我的血已经没了任何效果。”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顾牧言脸上也如她所愿的多了几分错愕，旋即，黑眸里浮现出更多的是鄙薄。
“竟然还想要用这种事情来迷惑我，当初救我的明明是阿月，要不是她以自己的身体做药引，将毒素渡进自己的身体里，现在我的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她身体里残留的九幽裂魂毒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不可能！”陈语曼嘶声反驳：“那是我姜国奇毒，旁人根本没有办法解毒。”
顾牧言嗤笑一声：“阿月是药王谷唯一的传人，你没想到吧，我顾牧言命不该绝。”
陈语曼彻底惊呆了，如果不是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的，她都要以为，那是她做的一个梦。
对了。
她迅速拿出珍藏多年的玉佩，递到顾牧言面前，“这是你送我的玉佩，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瞥见熟悉的东西，顾牧言表情越发冷漠。
“原来这就是你的依仗，你以为拿走阿月的信物，就能蛊惑我，做梦！既然你的血已经失去了解毒的效果，那么，就将你的离尘丹给我。”
说完，他拔出腰间匕首，就朝陈语曼心口刺过去。
冰冷的匕首刺进肌肤里，疼得她浑身直哆嗦，可更疼的是心脏。
三年前，她为了这个男人，丢掉了半条命，现在，这个男人却亲自出手，拿走她保命的丹药。
她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多做反抗，任由男人残忍地挑开她的肌肤，拿走珍贵的药丸。
姜国皇室的人，生下来就会经过特殊培养，长大后血可镇压百毒，胸口的位置封存着一颗皇室特制的药丸——离尘丹。
这种珍贵的丹药在最关键的时候，可以护人心脉，延长救治。
但这药也只对血液里都带着毒素的姜国皇室起作用，旁人拿去根本无用，班文月拿走这药，不过是想要让顾牧言折磨她，看她痛苦罢了。
班文月做到了，她现在真的很痛苦，痛不欲生。
她如此配合倒是让顾牧言感到惊讶，目光在她满是凄凉的眸子上掠过，眉心一蹙，但很快又被班文月楚楚可怜的目光代替。
“算你识相，本将军暂且先不计较你之前的蛊惑。”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离尘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没有再多看陈语曼一眼。
陈语曼依旧保持站在原地的模样，一动也不动，双目无神地盯着那已经消失的背影。
他来了，又走了。
不带一丝留恋。
“公主，您不要这样好不好？先把药吃了，再不吃，您会死的。”
耳边传来晴儿抽泣的声音，陈语曼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主动吞下送到嘴边的药丸。
“公主，我现在就去传信，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陛下，让他为你讨回公道。”
“不能去……咳咳……”陈语曼刚动了一下，随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国联姻，如此大事，她不能再任性了。
晴儿急得又开始哭，陈语曼哄了她几句，自己却没忍住红了眼眶。
顾牧言把她忘记了，忘得彻彻底底。
那她千里迢迢来到他面前，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那日之后，顾牧言就再也没有找过陈语曼。
偏远的生活安静而清冷，倒也正合陈语曼的意。
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带着浓烈的药香味，陈语曼侧头一看，正是班文月。
“还得多谢公主殿下，把姜国皇室才能享有的离尘丹送过来，我这毒才能压制住，阿月真是感激不尽。”
哪怕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她此刻的得意。
愤怒在心头蔓延，陈语曼看向班文月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班文月，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大寒山了，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那满是恨意的眼神让班文月一阵心虚，但想到如今的局面又缓过神来。
“将军如此英武，我这等寻常女子又怎么会不动心？何况，我已经做了妾，公主殿下何必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陈语曼怒道：“你到底是如何蒙骗过去的？为什么他会不记得我？”
班文月扭动着水蛇腰，走到陈语曼面前。
“公主殿下如此聪慧，不如，你自己猜啊，猜到了，有奖励哦。”
她忽然伸出手，用力拽下被陈语曼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玉佩。
“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陈语曼又气又怒，伸手去拽。
班文月快步后退，末了还态度极为恶劣地说：“这是我的东西，是将军送给我的信物。”
一瞬间，被夺走的一切，让陈语曼失去了理智，抬手朝班文月攻击而去。
才刚迈出去一步，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朝她袭击而来。
一蓬鲜血洒落长空，犹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第四章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一抹鲜红出现在雪白的丝巾上。
“公主，你又咳血了，怎么办？”
晴儿又开始哭泣。
“没事，只是咳血而已。”陈语曼勉强露出笑容来。
这时，顾牧言带着一群大夫过来，给陈语曼把脉治疗，等一群大夫拿出药方后，顾牧言紧蹙的眉才松开。
“放心，喝了这个药，很快你就没事了。”顾牧言把熬好的药送到陈语曼面前。
陈语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早死。”
顾牧言漠然道：“若非你是姜国联姻的公主，我早已经杀了你。”
他顿了顿，眸子里多了一丝疑惑：“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差？”
是啊，骁勇善战的姜国长公主，如今也不过是个拖着破败身子，苟延残喘的废人而已。
为了救自己的情郎。
陈语曼发出讥笑的声音。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的结合，是代表着两国联姻，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顾牧言眼里迸发出杀气，“联姻又如何？倘若你再敢对阿月出手，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哪怕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冷漠，陈语曼还是被这话伤到了。
她自嘲一笑：“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联姻？以你镇国大将军的身份，你明明可以拒绝。”
就是因为他答应了，陈语曼才以为，他没有放弃那个承诺。
话落，顾牧言原本就满是寒意的脸上，又平添了几许杀气。
“如果不是你，我跟阿月已经结为夫妻，又怎么会让她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我？
“陈语曼，你该死，但你还不能死，所以，从今以后，你就在这将军府里苟且地活着吧，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