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芙!”谢无忧沉下脸色。
他疾言厉色的模样,看得沈清芙心里一抖,意识到她刚刚的话,可能让他误会了。
她就要惹谢不辞,可以理解为她就要引起谢不辞的注意,就是要缠着谢不辞。
“你吼什么?”她面上不显,还瞪了回去,“我就是要他知道,别成天胡思乱想,心里一点小九九,自己过不去,就觉得别人也过不去。”
“从前的事,在我心里早就翻篇了!”她拍了下桌子,比他还生气的样子,“他看不出来,找着机会就寻我不是,我若是忍了,你们还当我心虚。”
“告诉你,我不忍!”她呸了一口,一脸嫌恶的样子,“我不仅不忍,我还要叫他知道,他现在我眼里就算个屁!”
“我都不稀罕搭理他!”最后,她总结道。
谢无忧抿着唇,目光在她气愤不已的脸上移动,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她说这番话,他倒是信。
自她嫁过来,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没有一件是主动招惹。
“咳,咳。”他低下头,拿帕子掩住嘴。
沈清芙看了两眼,见他咳嗽不止,便倒了杯水给他。
谢无忧接过来,饮了两口。
待压下咳意,他抬头看着她道:“往后,少惹他。”
话才落下,就见少女漂亮的面孔上腾的燃起火气,他不紧不慢地补充:“待我走后,财产给你留一份。”
他名下的财产,数目颇丰。作为他的妻子,她原该享有他的财产。
谢无忧本没打算给她,而是上缴府库。
“哼。”沈清芙冷着脸,扭头坐回榻上。
他给不给她分遗产,她倒无所谓。但他这句话的意思,不会带她一起走了?
心里涌上喜悦,大好事呀!
但她没表现出来,冷着脸问道:“那你要是活到七老八十呢?”
她岂不是要让着谢不辞好几十年?
谢无忧闻言,微微一愣。
旋即,眼底涌出一缕笑意。这位沈小姐,不聪明就罢了,还有些孩子式的天真。
“那不是很好?”他有了玩笑的心思,“你就不用守寡了。”
沈清芙仍然冷着脸,她可一点儿都不在意守寡:“我会尽量不搭理他。不过,你不会误会我吧?”
“误会你什么?”
沈清芙道:“他找我的茬,我却一言不发,你不会觉得我仍对他有心思,所以才对他的找茬不予反击,只要能跟他说上话,什么都好?”
怔住片刻,谢无忧缓缓摇头:“我素来对事不对人。不管你心里如何想,只要你没做的事,我不会管你。”
言外之意,别说她心里对谢不辞无意。就算有意,只要别让他捉到她跟谢不辞有说有笑、打情骂俏、眉来眼去,都不会管她。
“行吧。”沈清芙别过脸,掩住满意,勉为其难地说道:“我答应了,以后都让着他。”
话刚落地,就听谢无忧猛地又咳嗽起来。
他一手拿帕子掩口,站起身:“我去书房,你歇息吧。”
一边咳着,一边缓步往外走去。
沈清芙直起身,看着青年瘦削的背影。脊背秀丽如翠峰,步伐轻缓如清风拂山岗,是如此好看的一个人。
偏偏,生来是个病秧子,还注定是个短命鬼。
但这是他的命运,她对此无能为力。很快抛开思绪,午睡去了。
待醒来,发现天色依然很好。
晴空万里,微风和煦。
“走,去花园。”她振奋道。
侯夫人说了,让他们去花园,赏花作画。
“是,小姐。”玉盏道。
闻听两位主子要去花园待一个下午,还要铺陈笔墨纸砚作画,玉兰轩的下人们都兴奋起来。
摆桌子的摆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泡茶的泡茶,研墨的研墨。
“我给小姐梳个更好看的头发。”拾翠兴致勃勃,把沈清芙按在梳妆台前,花了两刻钟的工夫,给她梳了一个精致清丽的发型。
沈清芙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赞道:“拾翠,你的手真巧。”
拾翠得意道:“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太太把我给了小姐,就是看中我手巧。”
沈清芙便笑起来:“我的福分,有你给我梳头。”
“哎呀,小姐说的什么话。”拾翠不好意思起来,“是奴婢的福分才是。”
玉盏瞥过来一眼:“行了,别互相吹捧了,赶快走吧。”
“好哇,你敢催小姐。”拾翠叉腰看过去道。
玉盏是沈清芙身边的丫鬟当中,资历最老,也是等级最高的。虽然同样是大丫鬟,但她是大丫鬟之首。
沈清芙的重要东西,都是玉盏在保管。哪怕在沈清芙面前,她也是有几分脸面的。
“再顽皮,拧你的嘴。”当着沈清芙的面,她丝毫不担心被误会骄狂,轻斥了拾翠一句,便对沈清芙道:“大爷已经去了,小姐也快些吧。”
沈清芙便笑道:“好,这就走。”
小丫鬟们还有捧着点心的,一路上叽叽喳喳,快活得不得了。
来到花园里,发现谢无忧站在长桌边,手中执笔,居然已经画起来。
“咦,你在画什么?”沈清芙问。
谢无忧头也不抬,说道:“润笔。”
有段时日没作画,他先找找感觉。
沈清芙已经走到他身边,站在一旁,歪头往画上看去。
发现他在勾勒一丛花卉,墨团,枝梗,脉络,花朵,一笔一笔跃然纸上。
“好画!”她不禁赞道。
谢无忧这会儿心情不错,今日天气好,明媚的日头照得人心胸舒畅。
偏头看过去,问道:“你懂得画?”
沈清芙不懂。
“沈清芙”也不懂。
“这要怎么懂。”她大大方方地道,不为此感到自卑和局促,“好看不就行了?”
倒是在理,谢无忧莞尔。
“你若喜欢,稍后也送你。”他道。
沈清芙稀奇地看着他:“你今日好大方。”
谢无忧垂眼。
缺乏血色的唇抿起来。
“谢大公子从前也不小气。”沈清芙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笑盈盈的又说道。
谢无忧不抬头,一笔一笔,将手中的画收尾,淡声道:“你随意就是。”
他给人作画,不需要那人一直坐在原地,或者站在原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好。”沈清芙点点头,脸上满是期待,“你可要把我画得漂漂亮亮,不然我不依,要你重新画一幅。”
多作啊,如果是谢不辞在此,一定会如此说。
但谢无忧心中想的竟是,她如此貌美,但凡画师的功底不差,都不可能把她画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