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斜,从窗口漫进来,溢了满室流光。
我看着惨白的月亮,忽然想起了我和沈景煜的初见。
第一次遇见沈景煜,是在十五岁的冬天。
新岁刚过,我去长宁寺祈福。
丫鬟洛水贪食了两碗素面,临回府时闹起了肚子。
我独自站在寺前看银絮飞天,琼瑶匝地,梅林覆新雪。
白茫茫一片中,匆匆忙忙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一时躲闪不及,雪沫溅了满头满脸。
等我擦干净脸,那人只剩一道月白色的背影。
簌簌风雪里少年调转马头逆着曦光而来,像一株沾了霜雪的青松。
他从怀里掏出梅花递给我,眼含歉意:「我没什么能赔你的,只能了赠一枝梅。」
火红的梅花被新雪洗得鲜艳,像冬日里烧得滚烫的烈焰。
我抬手接过,恰逢风雪大盛,迷了双眼。
自此经年,误入一场名为沈景煜的梦里。
万劫不复。
次日早,江知暖亲自送来吉服。
御赐的金步撵,从长乐宫摆到未名殿。
金丝银线绣的红喜服称得她美艳不可方物,眉心处的花钿收尾处悬了一点,那是沈景煜常用的手法。
我手攥了攥,右手腕处传来熟悉的刺痛。
那里有一处狰狞的疤痕。
昔年我不慎烫伤了手腕,因这条疤痕无法祛除,难过了许久。
那时,沈景煜不知从哪听说了画花钿。
每日清晨托着我的手在伤疤上绘一朵红艳的芍药花。
「古有张敞画眉,今有沈景煜描花钿,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
刺眼的阳光直射进眼里,眼眶胀得发疼,我一时没抱稳,朝朝窜了出去。
江知暖惊呼一声,满盘珠玉落了一地。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江知暖可怜兮兮地叩头,再抬首已哭花了妆容。
又是这样。
当日沈景煜带她进宫时,我还未出声,她就哭得梨花带雨,把所有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口口声声说知错,却哭着要我成全。
真恶心!
都是深宅大院里长出来的,装什么大叶白莲卷心菜。
可沈景煜喜欢看她哭,我也喜欢。
江知暖哭了半天,眼泪都流干了,见我依旧气定神闲地喝茶,她身子一软就要晕过去。
我适时地挑起皇后吉服,她紧张地看向我。
「想穿吗?」
江知暖惊慌地垂下眸,我慢条斯理的站起身:「你让沈景煜放我出宫,我把后位让给你。」
「臣妾位卑言轻,已是带罪之身入宫,不敢担此大任。」
我笑了。
「江知暖,你连自己的哥哥都敢勾引,还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