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戚褚渊倒也不生气,支撑起身体,靠着床榻,整个人显得既慵懒又放松。
缴走了蕈和手中的匕首,看了眼问:“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戚蕈和往后一靠,与他面对面坐着,对自己的行为死不悔改,索性耍横:“你醒了刚才为什么不说?”
她还恶人先告状,戚褚渊觉得好笑:“见你看着我,想看你要干什么,不成想竟然是想杀我。”
“我跟你开个玩笑。”蕈和毫不愧疚,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能杀他。
手中匕首锋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你管这个叫玩笑?”
“嗯。”她笑了笑,青丝垂下,显得很无辜,“你要是想,还会有很多这种类似的玩笑。”
他眯起眼睛,蕈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戚褚渊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她仅仅穿了身薄衣,显得纤瘦窈窕,他抚上她的脸,“蕈和,最近我好像太宠着你了,就为了一个徐程,你至于忤逆我?”
撕破了脸,蕈和也不高兴再和他装下去,“梁王殿下,您动手的也不止是徐将军,先帝留在皇上身边的旧人都快被您扫清干净了。”
她看着他:“您到底想做什么呀?”
戚褚渊试图和她讲道理:“死的是当朝廷尉汪询,汪氏在朝中根基深厚,族中曾出了三朝皇后,两朝廷尉,位列三公九卿之首。徐程惊马害死了汪询,不严处徐程一族,如何抚慰汪氏?”
说来说去,他总归有道理,汪询是他的人,他当然向着汪氏。
算起来,他还巴不得徐程犯错,这样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翦除皇上身边的势力。
“汪询落马半个月后才病死,怎么能证明一定是徐将军造成的,说不定是因为别的理由。”
“你怎么能保证不是因为徐程?”戚褚渊反问。
蕈和语塞。
这个问题终究无解,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一脸的笑凝固住,不动分毫:“我记得,我当初求你的时候你说过你要我,现在呢,梁王殿下是觉得单单一个我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了是吗?”
“想要什么?谋逆?篡位?”
她怎么敢说这种话!
戚褚渊的眸色越来越深,他喊了她的全名:“戚蕈和!”
“其实梁王殿下要是早说你对皇位也有意思,根本不用等这么久,三年前我和五弟就会自刎在先帝灵前,以鲜血成全梁王的宏图霸业!”
还真是牙尖嘴利,戚褚渊皱起了眉。
他看着蕈和,抿住唇。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是这么想,本王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戚褚渊终于不耐烦,他起身披衣,掀开了床帐,在她面前穿戴整齐,又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是脸色沉得骇人。
蕈和心安理得地盖上被子,他正要开门,蕈和头闷在被子里:“你不要从我的宫里直接出去,我还要脸。”
戚褚渊抓住门框,沉默许久,看得出在极力忍耐,他才一字一句道:“我跳墙走。”
好的,蕈和又一次成功把他惹生气了。
和他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早有一天,她会心衰而亡的。
这个吵一架的后果就是戚褚渊半个月没有来折腾她。
正好,下个月初五万国花会的事情忙碌,蕈和也没心思去管戚褚渊。
这天,蕈和去给太后请安,岁雪也跟在身边。
太后金佳氏是皇帝戚晟的生母,今年也才二十九岁,本是大纥国贡女,本名玉珠·金佳。
先前她不怎么得宠,位分低微,为人胆小怕事、小心谨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在蕈和父皇薨逝后,金佳氏险些被宗亲逼着殉葬,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戚晟和蕈和。
蕈和从前在宫里也没见过她几面,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
由于只差了十岁,坐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母女,金佳氏哆哆嗦嗦,至今也没有适应太后的身份,甚至还有些畏惧这位高贵的长公主。
金佳氏本分低调,不管后宫诸事,躲在宫里养花拜佛。
兰庭宫内,金佳氏端着一杯茶,在高位上如坐针毡,尴尬地笑着,侍女们在一旁伺候。
五月初就是万国花会,大齐足足准备了十个月的时间。
到时候建康城中城门七日不闭,大迎四方百姓、各国使臣汇聚一堂。
金佳氏满怀歉疚地说:“我不中用,宫里的事情全仰赖公主,连万国花会的事情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倒是劳烦公主。”
蕈和一笑,表示没什么。
名花众多,金佳氏很感兴趣,“我听说花会除了有各国的名花品种,还有不少稀罕的表演,甚至有从西域请来了马戏班。”
“是啊,司乐局还准备了驯兽要在万国花会当夜仪式过后表演。”
说到驯兽,金佳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地说:“哦!我记得晟儿前段时候,到我这高兴地说,梁王殿下带他去看了白狼,听说那白狼是浑身皮毛雪白,极为珍贵。”
蕈和一听到戚褚渊的名字,微微皱起了眉,但还是:“是有两匹白狼,想起来梁王殿下还找了驯兽师来驯兽,太后若是想看…”
金佳氏说起来满脸憧憬,蕈和却有些为难。
她不想去找戚褚渊,但这件事应该也不用特地报备到他那,“这倒不难,儿臣回去问问猎兽司驯狼的结果如何,如果驯得好,到时候加进表演就行。”
“这样好啊。”
大概是说到了戚褚渊,金佳氏变得有些沉默,她是险些被逼殉葬的人,看过戚褚渊的手段,至今提到他都会觉得恐惧。
金佳氏长得娇小,是一眼就想怜悯的那种美人,她叹气道:“是我没用,后宫诸事我帮不上忙,晟儿的事情我也没法管,我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还让长公主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戚蕈和和戚褚渊的交易,金佳氏或多或少都清楚。
蕈和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落在手中的茶碗上,岁雪给她添了茶水。
她忧愁地叹气:“但凡我有用一些,也不会让公主和晟儿落得今天这种局面。”
“太后。”蕈和眉眼淡淡:“不必如此自责,儿臣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梁王殿下这些年,也的确越来越放肆。”
金佳氏小心地看着蕈和,紧张地起了薄汗,拿捏不准蕈和的喜怒,尝试说:“这几日,他在朝上训斥了不少官员,或多或少都跟晟儿有关,晟儿的几位太傅受了不少责骂,听说被停职在家。”
蕈和并不清楚:“还有这个事?”
侍女们低着头不敢说话,眼看着庭院中的气氛变得沉闷。
金佳氏点了点头却又不敢公然议论戚褚渊,声音很小:“可怜晟儿还小,被吓得不敢说话,公主你说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三年前的宫变历历在目。”
她现在想起还觉得毛骨悚然,“宗亲见晟儿年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有梁王殿下在,他们才不敢肆意妄为。”
“这几天梁王殿下申斥了那么多大臣,我看得实在害怕,万一他不再庇护晟儿,咱们的处境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再重演三年前的逼宫。”她求助般地看着蕈和。
蕈和握紧了茶碗,指甲深深扣进皮肉,金佳氏说的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
其实金佳氏也听说了蕈和和戚褚渊闹不愉快,她害怕道:“公主,我们依附于梁王殿下,忤逆于他实在太过冒险,当务之急不应该再与他产生嫌隙。”
“说句不该说的,我们暂时还需要梁王殿下,需要他的扶持。”
蕈和眼眸微动,如果不是知道金氏胆小怕事,久居深宫,她都要怀疑金氏是戚褚渊找来的劝架的。
“太后的意思,儿臣明白。”
只是,她才跟他大吵了一架。
不怎么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