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事情太多了,我隐隐觉得,若是我不离开,一定会万劫不复。
而苏秦,看出我心事重重,我便告诉了他这件事。
他神情严肃,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可我若走了,我岭南的家人怎么办?
我犹豫不决时,却意外偷听到国师在与人说,「她怎么到了极乐宫还不安分?」
我不知是什么意思,却让我更加不安。
苏秦说,他在岭南认识人,他会飞鸽传书找人帮忙救出我的家人。
我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挑了守卫松懈的中秋之夜逃跑。
我第一次知道,苏秦的马骑得那么好。
他把我带在怀里,马儿飞快地飞奔,我们一刻也不敢停。
出城时,守卫看了我们许久,看得我手心全是汗。
最终他挥挥手放行。
可一走出城门,我就看见了萧晟,面色阴沉地等在那里。
苏秦想也未想,用力挥了一鞭,想要冲过去。
可面对黑压压的铁甲军,他抱着我从马上跌落。
萧晟蹲下身看着我,「你很不乖。」
接着他拿出一个信封,「朕送你的成年礼,岭南来的信,看来你也不想要了。」
他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却一直放我们跑到城外。
他像猫在玩弄老鼠,在告诉我,我永远跑不出他的手心。
我跪下磕头,「是我一人之过。」
萧晟却直接将我抱上了马。
他看苏秦的目光,则像看一个死人。
萧晟把我放在床上,伸手抓起我的头发闻了闻,我感觉身子好像被一条水蛇爬过,可是我顾忌那封信,一动也不敢动。
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信,他却避开了我。
「这可是你今夜伺候好朕的奖赏,现在可不能给你。」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
我突然明白了之前为什么会对他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再温和,也透露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我吓得结结巴巴,「我,我是新任圣女,要终身侍奉神灵,不得动情,不得婚嫁。」
萧晟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他畅快地笑起来,「你的前任太聪明了,在无望山就猜到了真相,也太不听话了,朕为她费了很大的力气。」
「你到现在还能跟朕说出这种话,国师这回把你教得不错。」
他用手捏起我的下巴细细玩赏,「任舒,你很幸运。若不是那次朕瞧见你在月下跳舞,你的父亲,可就活不成了。」
我脑子里一瞬间电光火石,我脱口而出,「是你喜欢听琴品茗对不对?」
萧晟满意地点点头,「圣女真正的用处不是祈福,是为大齐帝王培养最完美的笼中鸟。」
我颤声问,「那十年后呢?」
他勾勾嘴角,「十年后,你自会知道。」
极乐宫,极乐宫,我的心如坠冰窖。
那时娘亲说我会一辈子困住,可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究竟是一条怎样的不归路。
突然,门外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萧晟。
他目光里淬着漫不经心的恶毒,「朕怕你多年未见亲人,一封信打动不了你。朕不喜欢勉强人,所以还留了一份筹码。」
「你同那个哑巴很要好?你一刻不愿服侍朕,他便受一鞭。若还是不愿,就朝伤口泼一碗盐水,如此反复。」
「若是一夜过去,你仍未松口,朕便放你走。」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无法摆脱入骨的阴寒与恐惧。
我面前有了第二条路,可是代价我支付不起。
我的指甲扣进手心,萧晟看到了,轻柔地抓起我的手,印下一吻,「朕这些年拿了那么多好东西养出这么美的身体,可不是让你糟蹋的。」
外面接连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除此以外并无其他。
萧晟侧耳听了听,眼睛里生出些兴趣,「竟然是个硬骨头呢,那朕便带你瞧瞧吧。」
萧晟抱着我走了出去。
院子里,两个人拉着苏秦的双臂,另一个人一鞭一鞭地向他打去。
苏秦地上身已经被盐水浸湿,可他死咬着唇一声都不肯喊出来,他抬头望向萧晟眼中的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闭上眼,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想萧晟不会容许他的所有物为别的男人落泪,哪怕这个男人看起来毫无威胁。
「我愿意。」
我轻轻吐出三个字。
萧晟满意地将我抱回去,身后却传来低哑的嘶吼。
是苏秦。
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嘶哑难听,一声声绝望地砸进我的心里。
那一夜,萧晟欺身压住我,用指腹轻轻描摹我的眉眼,「朕前一次就不顺心,你若也不懂事,
你岭南的家人便只会辛苦百倍,你明白吗?」
我终于明白,他留下苏秦,不过都是为了今日。
我这些年来唯一有过的欢愉,不过是萧晟的筹码而已。
清晨我醒来时,萧晟已经走了。
他留下了信。
信里说,爹娘他们一切都好,在流放的矿场山脚有了间小屋子,也不必再去干活。
哥哥娶了一位药农的女儿,已经有身孕了。
我知道这是萧晟给我的,随时可以收回的宽厚。
我把信纸紧紧贴在胸前,隐约想起了从前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时的日子。
哥哥说,他以后要生个像我一样的小姑娘。
我不肯吃东西,也不给任何人开门。
于是他们把伤痕累累的苏秦拖来了。
我看着他,恍惚想起这是我第二次害他受伤了,我呐呐地开口,「待你伤好,你便离开这里吧。」
苏秦摇了摇头。
他忍着痛弯下腰在桌子上开始写字。
我看了看,都是些寻常劝慰的话语。
突然,他不经意地朝外看了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塞给我。
「人心不是笼中鸟,而是原上草,春风可燎原。」
他面色苍白,眼睛却很亮,那里面好似装着他与我写过的所有地方。
漠北朔风,江南荷塘,岭南崇山,北境大雪。
我火速将它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将他带走,顺便收走了那些他在屋子里写给我的纸条。
来人恭恭敬敬,「请圣女不要叫我们为难了。您若这般,神殿所有人都得一起受罚。」
即便没有苏秦,没有我远在岭南的家人,也会为我造出无数个软肋。
我逃不掉的。
萧晟来时,我已经用完膳了。
我先前不吃并不是想绝食,我只是想起昨夜的记忆,想起圣女的荒谬,就想吐。
可苏秦来过以后,我忍着恶心勉强吃了些。
我对萧晟顺从了些。
他很高兴,拿出一个长命锁,「那封信是半年多前写的了,如今你兄长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姑娘,高兴得不行,想让你在这个长命锁上刻个字带回去。」
不,不,哥哥怎么可能让我在长命锁上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