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浑身疼的发抖。
被丧尸啃噬的痕迹却在缓缓生长愈合。
第八次了。
这是我第八次掉进丧尸群，被尸群啃噬。
不多时，谢谨言带回一只变异小兽，熟练的剥皮烤制。
「能吃的东西太少了，只抓到这个，凑合吃吧。」
他看了我一眼，撕了块兽肉递到我面前。
「吃点吧，不然下次你还怎么引诱丧尸？」
我盯着兽肉愣神。
末世第五年了，他却依旧没原谅我。
只因我害死了他的青梅陆姣姣。
想到曾经，我忍不住笑了。
我和谢谨言在一起数年，并未因为陆姣姣生变故。
甚至陆姣姣常到我面前来无理取闹，也被他一一挡回去。
他说「姣姣，我只把你当做妹妹！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朝朝是我爱的人！是你嫂子！我未来的妻子！」
陆姣姣闻言，哭着跑了。
结果丧尸爆发，为了找她损失了不少初组成的队员。
本着保护她的职责，我和谢谨言永远护在她身前。
可她却不知足。
为了除掉我这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恶人，她狠心将我推入丧尸潮。
只是可笑的是，她自己也不慎掉落。
可意外突发。
我濒死前觉醒了异能——复生。
活生生忍受万尸啃咬的痛回了营地后，陆姣姣却死在了尸堆。
当时，我没想到我的活着会让众人厌恶我至此。
更没想到，在谢谨言看来，是我知道自己觉醒异能的情况下故意挑衅陆姣姣，拉着她去死。
自那起，谢谨言就同我形同陌路，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憎恶。
我几次解释无果，反倒惹得他们更加厌恶我。
「你有了异能，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姣姣？她只是个喜欢我的小妹妹！她有什么错！」
「楚明朝，我从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善妒，是我看错你了。」
于是队友林州提议，让我做诱饵。
用血肉身躯，换取他们一次次的平安逃离。
「反正楚明朝又不会死？这点疼比不上姣姣万分之一！」
我苦苦哀求身为队长的谢谨言。
没人比我更知道被啃咬的痛，也没人知道我那时的绝望。
可他只是风轻云淡的扒开我的手，冷漠的说「行。」
「楚明朝，你没得选。」
「姣姣惨死，那你就用这个法子来偿还。」
2.
我接了肉，晦暗不明的看着地上那具小小的空壳。
那是只变异猫。
我曾经也有只猫，它叫平安。
末世初期丧尸量还没这么多，谢谨言提出躲到我家。
只因我家装修材料都是上等，再加上一梯一户的优点能保证安全。
我没法反驳，也阻止不了。
就这样，六个人住进了我家。
我每天检查余粮，照量分给每个人。
轮到陆姣姣时，她却一把打翻了饭菜。
「这么多吃的，为什么每天只能吃猫粮？我要吃肉！」
「楚明朝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顺眼我在这儿！故意给我难堪！」
我愣在原地，末世里无比珍贵的粮食撒了一地。
无措，心疼，惋惜感涌上心头，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只因家里早没了能吃的肉，存粮也并不多。
可我没想到，陆姣姣像个小炮弹一样朝我冲来。
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踩着滑腻的猫粮没站稳，狠狠摔在地上。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好过想把我饿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都快讨厌死我了！每天不知道在我的饭菜里加了什么药！你就是想弄死我！」
我顾不上其他，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温热的触感从身下蔓延。
好似什么东西即将离我而去。
队友拉着陆姣姣坐下，仔细询问下药一事。
所有人都在担忧陆姣姣的身体，关心她的情绪。
没人注意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直到谢谨言回来，我才保住一条命。
3.
我因此流产。
可不论我怎么哭闹，谢谨言始终护着陆姣姣。
「姣姣没有亲人了，只剩下我了，朝朝你大度一些好吗？还有下药是怎么回事？」
我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那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我们相爱这么多年，你也不信我吗？」
即便他来的时机不对，你也不能……
我捂着脸泣不成声，抱着平安几乎哭到晕厥。
平安很乖，不吵不闹，还安慰似的舔去了我的泪痕。
直到谢谨言找到了我加进饭里的维C。
他轻柔的抱住我，疼惜的说「抱歉朝朝，我被丧尸冲昏了头脑，怪我。」
可没多久血腥味传到门外，楼下来了大批丧尸。
他开始责怪我，怪我不小心护不住孩子，怪我流血引来丧尸。
同时，家里存粮也告急了。
就连平安的猫粮也被分食干净。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没法出去找吃的！」
「就是，女人就是麻烦！」
「末世了还非得怀孕，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我抱着瘦骨嶙峋的平安，安静的坐在角落不说话。
直到第二天，我闻到了久违的肉汤味。
怀里空空如也，温热的小身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谨言端着肉汤到我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手上，甚至还有平安挣扎时抓出的伤口。
我盯着他的手，浑身不自觉的颤抖，抓着他的手臂轻声开口询问。
「平安呢？他是不是又贪玩了？」
「你把他带进来，我和他好好说，他很乖的。」
「你把他带进来啊？」
可谢谨言没动作，摸摸我的头，放下肉汤转身离开了。
关门前，他叹着气说「吃点东西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从没觉得他说话这么冷过，眼泪瞬间不自觉的滑落。
短短几天，我连着失去了两个孩子。
等外面的笑闹声传来，我彻底控不住崩溃痛哭。
我踉跄着身子，发了疯的下床去开门。
却看见他们正喝着肉汤说笑。
尤其是陆姣姣，笑的格外开心。
火堆旁，只剩一堆染血的皮毛和头颅。
4.
「不了，我还不饿。」
我把肉扔进火堆，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平安。
「你不吃就不吃，浪费干嘛？这是末世！不是盛世了！」
谢谨言的训斥声传来。
我浑身一颤，垂着头认错「抱歉。」
这多年，我早已习惯认错。
即便不是我的杀的陆姣姣，我也干脆认了下来。
反正在他们看来，我做什么都是错。
「呐，给你吃你就吃呗，别客气了！」
「下次，哼还得靠你呢。」
队友林念的声音传来，我却忍不住发笑，「吃不下就扔了吧。」
随即不管身后人如何气恼怔愣，我抬脚离开火堆。
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暗自发笑。
这么多年，我居然也会反抗了吗？
谢谨言面色晦暗不明，林州张口要骂人的话被噎回去。
因为我数次以身犯险救了小队。
他们对我早不像陆姣姣刚死时的针锋相对。
甚至连心思最毒的林念也对我卸下防备。
尤其是谢谨言。
即便回不到从前，最近对我也是有了几分好态度。
按照小说发展，我大约应该和小队揭开误会，和和美美找到基地。
可我并不想。
也不想去基地。
我大约该回到自己家，带着平安留给我的珠子一起回家。
平安大约，想我了。
「楚明朝，你非要跟我作对？」
我顺着声音转身，看见了隐没在暗中的谢谨言。
他面色不太好，眸里情绪沉的厉害。
放在以前我定是要上前讨好安慰一番的。
可现在我不想了，也早就不在乎了。
我说「抱歉，你多心了。」
「我不会和小队的任何人作对。」
5.
我独自在不远处坐了很久。
手里捏着平安留给我的碧色珠子出神。
这是我在平安尸骨里找到的。
似乎是一直在等我，直到我抱起他的尸骨，这颗珠子才从里面掉出来。
一晃数年，珠子颜色愈发暗淡。
平安啊平安，你是不是也在怪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我摩挲着珠子，好似从前揉平安的脑袋那样。
心中忽的升起片刻心安。
「喂，你不吃饭就抱着这颗珠子？」
林念扭扭捏捏的声音传来，我默默擦了眼泪。
「我知道，之前平安的事……是我们不对，可他要是知道能救你一命，肯定也是开心的。」
「况且，我都跟你认错了，你还要怎样？」
我忽的笑了。
开心？
平安死前，想必不知道有多么痛苦。
他肯定挣扎了很久，叫唤了很久。
可他妈妈被下了药，醒不过来，也救不了他。
谢谨言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
他蹙着眉，不解的看着我「你居然还在因为那只猫生气？」
「一只畜牲罢了，有什么值得气的？」
「况且猫有九条命，说不准早投胎了。」
「倒是姣姣……你不因此愧疚也就罢了，一只畜牲难道比姣姣还金贵？」
我笑出了眼泪。
朝着两人狠狠点头应和。
「是，不过是一只畜牲，是，是。」
可就是这只畜牲。
又蠢又没用的畜牲。
居然傻到把自己剩下的八条命，通通给了我。
我根本没有异能。
是他一次次拿命在救我啊。
平安，妈妈只是在你流浪的时候救了你一次。
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妈妈了？
6.
夜里，谢谨言拿着压缩饼干给我煮了一碗粥。
除了林州，也没人多说。
只是看我的眼神别扭的很。
「朝朝，五年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喝粥的手一顿，如鲠在喉。
「陆姣姣的父母和她对我都有恩，所以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我承认，她死的时候我是难过的，可我想清楚了，我爱的一直是你。」
「朝朝，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等找到基地，我们就结婚好吗？」
我沉默的放下粥碗。
从前这几乎是我们俩的默契。
只要他一服软，我就再也不会生气。
可这么多年他给予我的痛，早把我心脏啃噬干净了。
他倾身抱住了我，一遍遍拍打着我的后背。
如果是从前，我会觉得幸福。
可现在，我只觉得是催命符。
「不了，谢谨言我很讨厌小孩，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结婚。」
「况且……」
况且你大约爱的只有陆姣姣。
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反而笑了。
勾起我的唇角，满眼宠溺的吻了下来。
「还在生气？昨天找物资的时候经过一家戒指店，我找到了你曾经最喜欢的款式。」
「朝朝，轻舟已过万重山，别说气话了好吗？」
他趴在我脖颈间。
察觉到颈间湿润的触感，我一把推开了他。
「谢谨言，山外更有一山高，你知道的，我楚明朝从不开玩笑。」
我平静的看着他。
眼底掀不起半分波澜。
好似他方才的行为对我来说毫无作用。
简直像是，跳梁小丑。
「那你为什么要嫉妒她？」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他，直到他眼底腾起一股不悦。
「那你为什么要嫉妒陆姣姣？为什么容不下暗恋我的人？不就是因为你爱我吗？」
「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陆姣姣的死罚你也罚够了。」
「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你做这么多，这么多年不肯走，不就是因为爱我想嫁给我吗？」
「否则以你不死之身，去哪儿不好？」
他摩挲着我颈间属于他的齿痕。
一遍又一遍满眼认真的看着我。
他笃定我爱他。
「谢谨言，平安无辜吗？我的孩子无辜吗？在你眼里，我针对陆姣姣只是因为嫉妒吗？」
「是因为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