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岳国，乾启十一年，十一月初一。

冬日的早上，街道有些冷清，纵然是个晴天，初升的太阳也是冰凉。

裴雪宁怀揣着满腹心事立于街边，将手里的暖炉往怀里拢了拢。

她蛾眉微蹙，秀丽清冷的面容上透着些许迷茫。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彻长街，由远及近。

她侧首回望，只见七八个锦衣华服的公子骑马从蜜饯摊边飞驰而过。

站在摊前的丫鬟莲衣用手扇了扇马蹄溅起的飞烟，跟摊主聊了起来。

“这一大早的，是什么人骑马疾驰啊？”

“唉，除了皇亲国戚谁敢在这京城天街上纵马飞奔啊？领头的那二位，一个皇上的外甥，一个贵妃的侄子。”

摊主一脸神秘兮兮，接着说：“听说了吗？庆国公府那位世子爷昨天回京了，刚到京城就办了两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什么大事？”

“头一件，刚进城门就去牢门口给御史中丞沈雪宁收了尸，竟让那位顶着世子妃的名头葬在了庆国公家的祖坟里。”

听到这儿，裴雪宁的眉毛挑了挑，黑白分明的杏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脑中浮现出少年刀凿斧刻般的俊颜来。

莲衣倒吸一口凉气，“天哪，这位世子爷的荒诞不羁还真是名不虚传！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去了红袖楼，用两百两银子包下了花魁娘子柳媚儿，差点跟贵妃娘娘的侄子陈公子打起来。”

“啧啧，两百两？这么大手笔，不愧是当年京城第一纨绔。那他们这是骑马去哪儿了？不会是去城外打架去了吧？”

“这是昨儿定下的赌约。说是今日官竹园刈苇，抢着去打猎去了，输的人以后见到赢的那位得绕着走呢。”

裴雪宁听到这儿，素白的手指解开拴在一旁的缰绳，莲衣会意，忙拿着买好的蜜饯走了过去。

“小姐，你听见了吗？官竹园今日不太平，要不你就别去上值了，左右寺丞大人允了你三日的病假，还剩一日呢。”

裴雪宁拿了个蜜饯含进嘴里，“不太平才必须要去，在其位谋其政，我先去了！”

莲衣劝她不动也只得由着她，看着骑驴少女清瘦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街角，心中暗自叹气。

这要放在之前小姐必会找理由不过去的，可是自从三天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她总觉得她家小姐怪怪的，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就譬如今日，她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要自己骑着毛驴去上值。

裴雪宁稳稳坐于毛驴之上，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她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手中的缰绳，眼下事情千头万绪，还需从长计议，她要先去上值，把事情缕缕清楚。

西岳国立国之时，因着连年征战的关系，男丁锐减。建国之初，便在开国帝后的大力主张下，定下了允许女子跟男子一样可以通过科考或荫举的方式入朝为官的规矩。

裴雪宁便是通过科考，成了这西城官竹园的司竹监，虽然是个八品小官，但却是这官竹园中最大的官了。

一路走来，不停有下属向她行礼问好，只是投过来的目光难免带着探究。

她面色如常，脚步不停，心里却知道她生病的缘由怕是已经在这官竹园里传遍了。

不过这些她都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