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是做孽，老蒋家这是惹了什么丧门星啊！”

“唉，谁说不是呢，春芳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上，这个月都第三次去医院保胎了！”

“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呢，依我看，蒋家收养的那女儿就不行，根子里就坏透了！”

“对，根子里坏透，读再多书都没用......”

山城县的农机大院里，两个妇人一边念叨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帮着蒋家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了屋子。

老蒋今年都快五十了，他媳妇刘春芳也有四十一，才怀上了第一个孩子，自然紧张得不得了，只是他们前头收养了一个姑娘，今年都二十几了，乍一听自己养父母要有亲生孩子了，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三天两头和刘春芳斗嘴置气，这不，中午又不知道为了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吵了一架，把养母气得捂着肚子直叫唤。

刘春芳还怀着孩子呢，那老蒋自然着急，什么事都撂下了，喊了厂里的一辆小货车，帮着将人送到医院去。

别说是晒在外面的衣服了，就是屋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吃了一半的碗筷就胡乱地放在桌子上，眼看天色黑压压的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邻居家的两婶子看着院子里还晒着的衣服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才帮着收了。

只是收着收着便忍不住多嘴了几句，你一言我一语的，替老蒋家打抱不平来。

却没想她们抱着衣服才拐进老蒋家的门，一抬眼，就撞上了一双黢黑的眼睛。

这夏天的暴雨来得浓，这云层也厚，将天光遮得暗乎乎的，再加上筒子楼建得密，屋子里光线本来就不亮，那老蒋夫妻两口子走得急，连门都没关上，谁能想这黑乎乎的屋子还坐着一个人？

就这么撞上，任谁不吓一跳？

好在就会儿愣神的功夫，其中一个婶子已经认出了屋子里的人，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免有些尴尬，老蒋这屋子静悄悄的，先前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哪里能想到她话中那个根子坏透的养女就这样不声不吭地坐在屋子里头？

“蒋菁啊，你说你这孩子在家怎么也不吭一声呢，看这天要下大雨了，也该帮家里把衣服收收！”

“行了行了，这衣服我们帮忙收了，没事我们先走了啊！”

一个抱怨道，另一个连忙打了个圆场，将收了的衣服随手放在沙发上，便拉着先出声那个走了，走之后还不忘帮人把门带上。

“砰”地一声过后，屋子里便又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

许久，坐在黑暗与寂静中的那个人影才动了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掌伸开又握紧，这样来回了好几次，仿佛在确认什么。

“唉。”

最后她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下，八十年代复古装修的两室一厅小套间并没有其他人，安静之中只有她轻浅的呼吸声，身处这样的环境她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茫然，不过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十分自然地去饭桌前收拾起那狼藉的杯盘来。

她是蒋菁没错，可她又不再是蒋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