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衫褴褛地被沈知意的侍从拎出她的陵墓,一双腿拖行在地上,血肉模糊。
曾经万人之上的宁国太子,仗着先皇的愧疚,一直恶毒地针对有才学的假皇子许念辰。
可就差一步能登上皇帝宝座的我,却在继承皇位那天收到了沈知意的遗书。
抛下一切,为她的遗愿为她守陵。
沈知意坐在马车里,任由身边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侍从嫌弃地把我甩在地上,眼底带着嘲讽和不屑。
我感受不到丝毫羞辱,麻木地用双手撑住身体,恭敬地朝她叩头。
「草民许楚言,拜见**。」
我早就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了。
沈知意的墓地是山匪的地盘,我拿出所有盘缠也不够赎金。
他们却像约定好似的,说要尝尝虐待新皇是什么感受。
再骄傲的人也会在日复一日非人的折磨里学乖。
被打碎膝盖,头死死按进泔水里。
趴在地上舔他们的谢尖,在猎狗嘴里抢食,被狗的生生地咬住一边眼眶。
左眼再也看不见东西。
许楚言早就死了,死在许家、沈知意和那些山匪手里。
许是没料到我的反应,沈知意青葱般的手指挑开车帘,语气不悦。
「许楚言,你在装什么?还不上车,非要我来请你才行吗?」
假死后,我那位新皇弟弟给沈知意伪造了新的身份,定远侯的女儿,依旧是高贵名门之后。
若是从前我听到她邀请我,定会欣喜又期待,小心翼翼地准备要和她谈论的话题,害怕惹她不快。
如今我只是捡起侍从扔给我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车里。
一位面容清秀的侍女想要出手扶我,可我身上没一处好地方,她愣在原地,手不自然地落下。
我低声向她道谢。
「清枝,多谢。」
她曾是我手下武将的妹妹,本来也应是千金**,可我拒绝皇位,让曾经唯一支持我的武将家人没了容身之所。
我光裸着青紫的脚掌,在路上留下血痕,浑身散发着馊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在一起,连我自己都想吐。
顾清枝帮我拉开车帘,毕恭毕敬地对我行礼。
「殿下请,我家**在车里等你。」
我爱慕沈知意整整七年,不顾性命请军边境,击退敌军,重划边境线,用赫赫战功换来一纸婚约。
可就是曾经对我入春风般的沈知意,却想要许念辰登上皇位,不惜假死,利用我给他铺路。
马车里仿佛听不到凌冽寒风,炉火整日点着。
借着火光,我看清了沈知意那张精致冷淡的脸。
她斜睨了我一眼,矜持地颔首。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回答她,此时她应该正庆幸不已,我再也不会那样爱慕她了。
放下木棍,想找个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从前求之不得的长处机会,现在看来却是对我长久钝痛的凌迟。
我的腿撑不住长时间的站立,全靠着双臂维持着不趴在地上的体面。
沈知意柳眉微挑,冷漠地皱起眉。
「浑身都是馊味,怎么还想坐在我身边。」
我的心如一潭死水,并没有因为她的嘲讽掀起一丝波澜。
换做在从前,被她这样对待,我一定难堪又心痛。
我乖顺地离开座位,随便在地上找一处坐下。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再也不会试图靠近你。
可我也不想有馊味的,不想跪在地上学狗叫,不想捧着烧红的炭取暖,不想被溺死在泔水里。
可比起这些痛苦,我最不想错过那封被沈知意拦下的家书,我甚至没能见到养育我的母亲最后一面。
沈知意听到我的道歉,先是一顿,然后满意地轻启朱唇。
「念辰说的没错,你果然没了当年的锐气,就算沈家家业有你一半又如何,你向先皇求娶我的那一仇,我还没找你报。」
原来我边境征战五年,为沈家求得的一切荣华,在她看来都是施舍。
就连我怀着爱慕求娶,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仇恨。
许念辰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当年我和他被乳娘替换,他代替我享受了十年皇家的一切。
直到真相大白,父皇因为缺少子嗣,又有多年感情,才把许念辰留在宫中。
我没有来得及思考沈知意话中的深意,就看到她唇角勾笑,「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位前太子殿下。」
好像呼唤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我听话地朝她爬去。
那些吃过的苦头早让我学乖了,面对身份高贵的沈知意,我就是贱命一条。
我垂着头,强忍住心里的抗拒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