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阴沉沉的。
夏清姿跪倒在一个黑色棺椁旁。
边上,太监总管刚宣读完颁给她的两道圣旨。
一道退婚圣旨,一道赐婚圣旨。
“夏小姐,你身为未来国母,却在自己生父丧礼上行苟且之事,圣上仁慈留你一命,把你指给镇南王冲喜,你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夏清姿看一下躺在血泊中的夏家众仆,再看一眼站在高位,背对着她,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的皇帝,藏在丧服下的拳头紧握。
“夏清姿领旨。”
“夏小姐,圣上念及十多年情谊,会补偿你一千黄金作为你的嫁妆。”
“不用。”
一千黄金,买不回原主以及夏家上下几十口的命。
太监总管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自当今圣上登基开始跟在他身边,自然是了解圣上和这位夏小姐的关系的。
两人少时被先帝定下婚约,待圣上登基便完婚。
奈何夏小姐自己福薄,定婚后便怪病连连,被夏将军无奈送往乡下的庄子静养,直至上个月才被接回。
谁知,堂堂夏家嫡女就此被养得粗陋鄙俗,自知学识仪态难以跟京中诸位世家小姐比肩,便在吃穿上样样挑剔,出门必然穿金戴银,讲究排场。
夏将军廉洁,加之常年征战在外,府中钱财并不多,这夏小姐回京不过月余便挥霍一空。
她如此爱面子之人,出嫁怎能忍受没有嫁妆?
在他看来,她不可能会拒绝这一千黄金。
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太监想起圣上的嘱咐,避免她日后纠缠,脸色沉了沉:“夏小姐,圣旨你已经接了,这一千黄金即便你不要,也休得再胡搅蛮缠。”
夏清姿咻地抬头,“我懂,毕竟我要是拿出当年先帝赐婚的圣旨,便郑贵妃与后位无缘了。”
经过两刻钟的思绪整理,夏清姿知道自己穿越了。
从一个天才医者,穿成了一个病秧子。
原主出身世代忠烈的忠勇侯家,她父亲手握二十万兵权,是先帝的上位最大功臣以及救命恩人。
因着这两点,作为夏家唯一的嫡女,先帝在她小时便对她疼爱有加,直言她是一定要嫁入他帝皇家的,众多皇子她选中哪一个,哪一个便是未来储君。
她选中了刻意对她好的当今皇上,而他果然坐上了龙椅。
只是原主养病,他登基她却迟迟没被封后,直到原主上个月被接回,她第一时间被夏将军带去了宫中。
皇帝年轻俊美,原主一见钟情。
知道皇帝是自己未婚夫后,她狂喜,于是天天找借口进宫,无视他的冷淡,想方设法讨好他。
她没被封后,但皇帝上位数年,后宫早已有多位美人,更有一个冠宠六宫的郑贵妃。
刚进宫,原主就接触到了郑贵妃,郑贵妃生得花容月貌,妖艳夺目,却待她极好极敬重,一口一个未来国母的喊着,时常带着她熟悉皇宫,并且教她穿衣打扮,还说了皇帝的喜好。
自从,原主装扮就变了,性子也变了。
有一天,她在皇宫内没找到皇帝,她发了脾气,硬要宫人带着她去见他。
她才知道皇帝在郑贵妃宫中。
郑贵妃的宫殿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珍贵。
她的宫殿是在水上楼阁,玉石的门面,玛瑙的地砖,金雕玉琢的大床,已经无数奇珍异宝的藏室。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着她在宫中,在皇帝心中的特殊位置。
原主虽然不聪明,但当下就难受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偷听到了皇帝与郑贵妃的话。
她看到郑贵妃一改明艳模样,面带委屈,又哭的梨花带雨的窝在皇帝怀里,皇帝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爱。
他哄她——
“你放心,夏清姿这个无德无才,满脑子只有金钱排场的人是不配朕娶她为后的。”
“她性情跋扈,她进宫你会被欺负死的,我怎么舍得?”
“夏家只会仗着先帝遗旨逼朕娶她。”
“朕的皇后之位只会是你的,她无名无分占了你的位置这么多年,也该还给你了。”
原主当时听得大吃了一惊,哭着跑回了府中。
她想找一心想弥补她,对她极为疼爱的夏将军哭诉,但回到府中却发现全府哀痛——
夏将军在她回来一刻钟之前遇刺,当场没了呼吸。
原主哀痛至极,操办丧事,夜里却莫名跟一个家丁躺在了一起,并被来吊唁的皇帝抓了个正着。
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处死了夏家所有人。
原主惊慌失措,想要解释,但侍卫们提着刀一刀刀刺进夏家众仆身体里,她知道是自己害了大家,她当场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原主带着巨大的痛楚和悔恨不愿面对,再也醒不来了。
而她穿越过来睁开眼,就是太监带来了两道圣旨。
她被退婚,并被指婚给前不久在战场上被敌军算计,重伤昏迷,直至今日都未醒的镇南王。
一个未来皇后,成了一个冲喜物件。
她的话太直白,反倒让背对着她的皇帝有种被戳破的羞耻感。
毕竟,世人都说他现在的位置,还是靠她才坐上去的。
这被他视为奇耻大辱!
太监是个人精,瞬间察觉到皇帝情绪有了浮动,冷声说:“夏小姐,是你先不守规矩在先,圣上已经够仁慈了,你是忠臣之后,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镇南王一起进宫找圣上裁决。”
没错,是跟镇南王一起。
而不是之前那样随意进宫了。
明显就是强调了一遍,她要冲喜,不再是未来皇后之事。
夏清姿扫视着夏将军的棺椁,再看看血泊中的夏家人,将眼底冷厉得光芒一一掩下,“圣上的仁慈清姿铭记于心,待清姿厚葬完所有人,会亲自前去镇南王府照顾镇南王。”
太监总管见她答应得爽快,心下是对完成任务的舒爽,随意开口道:“夏将军乃忠烈,圣上的意思是你可以热孝期后再出嫁。”
“不用了,我三日后出嫁。”
夏清姿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帝转过了身,第一次正视了她。
她的嘴唇是薄凉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模样。